黄传贵先生的《黄氏圈论》(以下称为《圈论》)谈到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就是在哲学理论上对世界本源问题的超越。
我们知道在世界本原的问题上,争论最激烈的就是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这两个基本哲学派别。所争论的问题都是围绕着物质和意识谁是第一性,谁是第二性;谁是本源,谁是派生的问题进行的。唯物主义强调物质是第一性,意识是第二性,物质是本源,意识是由物质派生的。唯心主义则认为意识是第一性,物质是第二性,意识是本源,物质则是由意识派生的。对于这样的争论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也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是自从人类进入到文明社会以来,就一直存在着,一直延续到今天,并且还将一直延续下去。
中国南朝时期的范缜(约公元年——约公元年),主张的是无神论,他所著的《神灭论》一书谈到神与形的关系时是这样说的:“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见《神灭论》,中华书局年6月第1版)他还说:“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之用,形之于神,不得相异也。”(同上)说的就是在神与形二者的关系中,形是第一性的,神是第二性的,形决定神。用唯物主义的观点进行解释,就是物质是第一性,意识是第二性,物质决定意识。有了物质才有意识,物质消失了,也就没有意识了。同样,中国古代从五代的周敦颐创立理学开始,到北宋的程颢、程颐,到南宋作为理学集大成者的朱熹,再到明代王阳明创立的心学等,所主张的都是意识第一性,物质第二性,意识决定物质。这里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就是在他们的思想中,认为这种第一性的意识是客观意识,即“理”。类似于18世纪末至19世纪上半叶,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主张的“绝对精神”。
在西方,同样存在着物质与意识问题上谁是本源,谁决定谁这样的思想。最明显的就是经过14至17世纪初的文艺复兴,16世纪初进行的宗教改革,18世纪法国的思想启蒙,再到德国古典哲学和19世纪40年代产生的辩证唯物主义等。在关于物质和意识谁是第一性,谁是第二性的问题上都进行了激烈的争论。黄传贵列举了荷兰唯物主义哲学家斯宾诺莎对神学的反对,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黑格尔对“绝对精神”决定一切的观点。同时还列举了辩证唯物主义“站在社会实践的角度上,认为人的意识是物质长期发展的产物,是人在劳动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的,劳动生活是意识产生的决定性因素,意识是人脑的机能,是物质的反映。”(见《圈论》第——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9月第1版)这样的观点。在黄传贵看来,认为这种历史上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两种哲学观点大论战“结果似乎是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没有战胜谁。”(同上,第页)事实上就是这样,我们的确可以知道,自从人类社会进入到文明社会,特别是有了哲学以来,在世界本原问题上是谁也没有战胜谁,谁也没有说服谁。因此,双方处在了数千年的对峙之中。
然而,从黄传贵的《圈论》中我们却可以看到,作为以儒释道三家合一的中华文化这个总根子中,却产生了与只强调“理(客观意识)”决定一切的哲学理念,和以黄峭所创立的《圈论》这种理论(目前还未被人们真正认识到),正如我们前面谈到的,不仅从理学到心学,只强调“理”决定一切的观点,没有
驳倒唯物主义、无神论。而且唯物主义、无神论在拿出大量事实的情况下,对宋明理学等唯心主义理念进行反驳中,同样没能驳倒唯心主义。
为什么会这样呢?就在于双方都是从自己这个角度出发反驳对方。因此,陷入到了对峙之中。然而,中华文化主流之一的圈论却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坚持了一个“中”字。实际上圈论所坚持的这个“中”,正是对儒家“中庸”的继承和发展。黄传贵在书中谈的十分清楚,“假若运用《圈论》的观点来解释物质与意识的关系,则有其自己独特的一面。”他又指出:“‘圈论’认为:‘中生万物,万物归中’,‘中’产生了自然界的万事万物,自然界也就包含了人的意识与形体(物质),意识与物质都是由‘中’产生的,意识与物质根本不存在谁先谁后,谁生谁的问题。”(同上,第页)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一个“中”而展开的,并且形成了一个圈。黄传贵特别指出,这个“中”不仅是在黄峭那里经过深入研究后得出来的,而且用现代的观念同样可以说明。他说:“‘中’是什么?按照现代观念来理解,就是产生自然万物的全息基因,这个基因决定了人体,并决定了万事万物的物质形态与意识,而意识这种特殊存在形式又必须是相当高层次的物质才能体现的。换句话说,必须具有成熟的大脑机能才能充分体现,就像今天的无线电广播,图文信号必须有良好性能的收音机或电视机才能出现一样。在自然界,人类就是最高层次的物质,人的大脑是意识的最佳接收器和显示器。”(同上,第页)
很明显,从黄传贵先生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中”才是世界万物的本源。这个本源产生了阴、阳两极。当我们谈这个思想的时候又联想起道学的“阴阳图”。这就是我们把道学的“阴阳图”同黄氏圈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便可以说,这个“阴阳图”实际上包含了圈论,即无意识的圈论。我们之所以这样说,就在于,阴阳二者都是在一个圈内,并且二者是对等的。“阴阳图”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图是一个圆圈,由阴、阳这两个对等的部分所组成,二者像鱼的形状。图中黑色的“鱼”代表着“阴”,白色的“鱼”则代表着“阳”,即人们所说的“阴阳鱼”。在“阴阳鱼”中,“阴鱼”的头部有一个白点,即代表着“阴鱼”的眼睛。“阳鱼”的头部有一个黑点,即代表着“阳鱼”的眼睛。实际上就是阴阳二者互相包含,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同时,“阴阳鱼”的头分别靠着对方的尾。这就是说,无论是阴还是阳,它们都是运动变化的,当这种运动变化发展到顶点,便向各自相反的方向转化。然而,这种变化都是围绕着“阴阳圈”进行的,即在“阴阳圈”内进行的。当黄传贵对圈论理论加以系统化、理论化的时候便可以说,道家关于太极、阴阳的理论包含了圈论这样的因素。仅仅是长期以来,人们未加以系统化,理论化,只是一种直观的认识而已。而黄峭提出了圈论,并且由黄传贵先生加以系统化、理论化之后,才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圈论文化是以儒释道合一的,中华文化中的一条主流。
这里我们特别要指出的是,当解决了世界的本源问题,即世界的本源是“中”之后。又使我们认识到,“中”产生了阴阳这两个对等的方面。然后是阴阳二者的相互作用,产生了世界万事万物,正是对老子在《道德经》中指出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如果我们将这个思想同现代哲学结合起来的时候又可以说,完全可以把现代哲学中关于物质和意识的关系,理解为阴和阳的关系。这就是我们可以将物质理解为“阳”,因为“阳”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所表现出的各种形态,如自然界中的日月星辰,山川花草……这些都是可以看得见的,摸得着的。因此,我们将这些称之为“阳”。至于意识,我们则可以将其称之为“阴”,意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所以,我们就将意识称之为“阴”。既然我们指出了道家所谈的“阴阳图”中具有着两个对等的“阴阳鱼”,并且是在这个圈内旋转的。那么,我们又可以说,物质(阳)和意识(阴)这两个对等的事物同样是由“中”产生出来的。“中”产生了物质和意识这两个对等的事物,并且围绕着这个“中”而转,从而构成的一个“圈”。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产生了万事万物,而这一切都是在这个“阴阳圈”里运动的结果。因此,联系到老子的道学完全可以这样说,这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具体体现。这里我们又要说明,这个“道”就是规律、原则等。“一”我们可以理解为“中”。然后从“一”这个“中”里面产生出“二”,即“阴阳”。用现代哲学的观点来解释,就是产生了物质和意识。物质与意识的结合就是“三”,最后由这个“三”产生了万事万物。说到底,都是围绕着一个“圈”而转的。这样一来,就解决了长期以来人们似乎永远也解决不了的,并且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物质和意识谁是源,谁是流的问题。
我们还要指出,就是当我们谈到物质的本源是“中”,并且产生了“阴阳”,即物质和意识这两个对等的部分,这两个对等的部分又是围着“中”而转,形成了一个“圈”。再把这个思想予以系统化,理论化,产生了黄氏圈论之后。又使我们联想起18世纪中叶之后到19世纪初,德国古典哲学家谢林在《艺术哲学》中谈到的客观和主观意识都是艺术成果的本源这个问题。这就是在这种关系上,客观与主观意识是艺术成果的“源”,艺术则是二者结合在一起的“流”。也可以说,这就是“二源合一流”。谢林列举了古希腊、古罗马的许多艺术作品,如《奥德赛》《荷马史诗》《伊索寓言》……文艺复兴之前,但丁的《神曲》这部长诗,还有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的系列剧作、诗,薄伽丘的《十日谈》,达?芬奇的壁画《最后的晚餐》……在谢林看来,这些都是客观世界和主观意识二者共同作用的产物。并且指出,二者是对等的两个方面。正是因为二者(源)的结合,才构成了这些优秀文学艺术作品的“流”,即“二源”产生了艺术作品的“一流”,也称之为“二源合一流”,如同福建的闽江与富屯溪、沙溪和建溪的关系一样。富屯溪、沙溪和建溪这三条河是构成闽江之源的三条河。它们在南平的九峰山北面汇合之,形成了闽江,而闽江就是这三条河的“流”。如果将这种思想结合到黄峭的圈论思想时便可以说,这就解决了物质与意识问题上谁是第一性,谁是第二性;谁是源,谁是流这个长期以来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时,我们便可以认识到,“中”是世界万物最后的,最根本的源泉,产生了阴阳二极,或者是产生了物质和意识这两个对等的方面。阴和阳,或者是物质和意识这两个对等方面的互相作用,并且围绕着“中”而转,形成了一个圈的运动,从而产生了世界万物,这就是我们对圈论关于世界本源问题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