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动物时,特别重要的一点,是要强调人和动物的重大区别。也就是,大家必须清醒地意识到,动物只有本能(basicinstinct),而人有学习从而获得智慧的能力(intelligence)。于是我问学生,是“玩”快乐,还是“学习”快乐?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玩快乐”。我又说:“但是,如果我们人出于本能一天到晚只想玩,而不想学习,我们是不是和动物一样?”孩子们愣了一下,他们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随即开始点头表示明白。我追问:“大家愿意沦落为动物吗?”每个学生突然真正明白过来,大声说:“不愿意!”我又问:“怎样才不至于沦落为动物?”孩子们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好好学习!”
我们人从生下来就既享受本能的快乐,又享受学习能力的快乐。本能的快乐只需要顺从本能,它是不需要特殊努力的,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种低级的快乐。而真正学习的快乐是需要经过努力才能成就的,也是讲究方法的,因为笨和聪明的学习办法所能达到的效率相差甚远。在这份努力中,人类的智慧越积越多,成就越积越多,和动物在智力上的距离越拉越大。而且,我们在学习中获得的那种“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的快乐,那种成就感所企及的快乐程度也是本能的快乐无法比拟的。学习的快乐的确是一种高级的快乐。
经常看到为幼儿设计的课程过分强调低级的快乐了。虽然叫作“玩中学”,孩子们从这些课程出来只知道玩,不知道什么是学。反正孩子们玩得开心,家长掏钱,机构就好赚钱,全然不顾这种振振有词的所谓的“在玩中学”埋没了孩子们多少“高级”潜力,带给孩子们什么样的学习习惯,对孩子们的未来又有着怎样的影响。大家设想一下,当孩子上了学,突然课程里没有玩,只有学习的时候他们怎么办?有些幸运的孩子能适应、能跟上,不适应的孩子有什么选择?选择只有一条,就只能厌学呗!很多在学前只强调“玩”的家长,孩子上学以后都非常困惑。
其实我认为真正有意义的“玩中学”应该是:学就是玩,因为学习本身是充满了乐趣的。我们今天很多年轻的家长们不知道幼儿时期人类已经具备了多高的学习能力,因为往哪个方向没走多远,不知边界。现在在很多幼儿园课外班,孩子们只经历过“玩”这种本能的快乐,从来没有机会享受“真正的学习”这种高级的快乐。如果有“学习”的早教课程和标榜“在玩中学”的早教课程肩并肩地放在一起,很多年轻家长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玩中学”,因为他们看重的就是其中的玩,而且误以为这是运用西方先进的教育理念的课程。有些具有开放心态的家长会带孩子尝试这两种课,然后问孩子:“你更喜欢哪一种?”这种问题还用问吗,答案一定是那个标榜“玩中学”的。原因很简单,把家长的问题翻译一下,就是“你喜欢学习,还是喜欢玩”?孩子当然选择玩,于是有的家长觉得要尊重孩子的选择,毫不犹豫地选择标榜“玩中学”的课程。我替这样的家长遗憾,更替孩子们惋惜。
学习本身就是玩,而不是必须变成“玩”才能学。
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两岁前,爷爷教我背了几首诗词。两岁时,我面对墙上贴的诗词,一个一个字对着,就把很多字认下来了。我的姐姐回忆说,其实爷爷就是刚开始带着我对了一下墙上的那些字,后来就不用怎么管我了。我无师自通地认识了好多字。认得好开心,好有成就感!凭着这样最简单的“早教”,日积月累,到五岁时,我已经能自己捧着大厚本的书读了,于是很多街坊邻里都昵称我为“神童”。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儿童读物非常匮乏,成人的读物也不多。所幸家里有一本特厚的《欧阳海之歌》,《伊索寓言》还有姑姑的《高小教材》等等。我经常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反复读这些书。试问,如果学习枯燥无趣,我怎么会这样享受这个过程?由于大量阅读,我的理解力远远高于同龄水平,上学前我的数学不费吹灰之力就学到了乘法。
不要以为只有“玩”才符合孩子的天性,“学习”也是孩子的天性!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美国获得了科学博士学位,并赢得学校的杰出毕业生奖。在博士论文的扉页上,我用最质朴的语言写上:“献给我的爷爷”。如果没有他老人家所给予我的“早教”,我不敢想象我的童年潜力会遭到怎样的埋没。我想我的自信和成长道路会完全不同,很难说会有后来的成就。
有人可能要说了,你大概是个特例吧。你怎么知道爷爷给你的早教符合大多数孩子呢?
说来话长了。二十多年前我开始教美国的本科生,便开始接触这个最先进国家的高等教育。后来有了自己孩子后,我又逐渐学习研究了古今中外的早教。在这个过程中,我见识了各种早教理念以及它们所带来的不同结果。有一天,我恍然大悟,原来爷爷给我的这种有效的早教,是来源于我们古人几千年的做法。我不是特例,历史上我们中国古人的儿童早教创造了多少“神童”,简直数不胜数。和他们比,我简直太有愧于“神童”的称号了。就说大家熟悉的近代和民国吧,梁启超六岁就从《五经》毕业了,九岁便能“日缀千言”。中国清朝的第一批官派留学生——名留美幼童,去美国前只是熟读《四书五经》,从未学过英文。但是到美国后都以惊人的速度克服了语言障碍,成为学校里出类拔萃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