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国松近照
萧国松在寓言创作时,其构思就像他家晚上的夜蚊子一样,越来越多。
在没有蚊帐,没有蚊香的陋室,萧家的夜蚊子享受着不费力的“美餐",而国松则在寓言创作中享受着无穷尽的乐趣。
他开始创作寓言集时,已年逾花甲,但他才思敏捷,经过10年努力,终于创作出了《萧国松寓言》篇的响亮之作。
北京作家老村读了萧国松寓言后说:“你有一颗平静的灵魂,才能写出这种脱俗的文字。”
民间文艺评论家韩致中教授读了萧国松的寓言后说:“写的动物百态,说的人间万象。”
萧国松寓言集
“刘三姐”引出《格桑花》
年1月22日,萧国松出生在巴人发祥地——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都镇湾镇椿树坪村一个土家族农民家庭。年冬天,年已18岁的萧国松,应征人伍当了一名汽车兵。次年,部队开进甘孜藏族自治州。
有着初中文化的萧国松,成了连队少有的“知识分子",负责办墙报,他用小时候在家乡学得的土家民歌,将连队的好人好事编成“四言八句”写在墙报上,没料想,墙报的诗歌被甘孜报一名记者抄下发表在《甘孜报》上,竟成了萧国松的“处女“作。
2元稿费寄来,他大为惊喜。从此,他开始向报刊投稿,他创作的小诗《野高梁》在甘孜报发表后,受到从北京来部队的诗人洪源的称赞,洪源创作歌词《学习雷峰好榜样》的经验,又使萧国松对藏族民歌产生了浓厚的学习兴趣。
年冬,萧国松复员回乡,当了长阳县石洪公社人武部长。六年后,调到长阳县公安局当秘书。那时,正是农业学大寨的年月,长阳县里组织干部到榔坪桃子山村参观坡改梯典型,回县后,萧国松便写出了一个九场歌剧——《桃子山》,交给县文化馆长龚发达,龚发达见歌词写得非常美,很有前途,便通过文教局,用一名教师将萧国松从公安局替换出来,使他成为文化战线的一名专业工作者。
年3月,调入文教局的萧国松,写出了第一个短篇小说——《起爆之前》,因属民兵内容,4月,稿件送审到宜昌军分区,当时任宜昌军分区政委的王群在稿件上批示:“立即发表”。
萧国松童话诗
不几天,《起燥之前》在宜昌报发表。这也是萧国松退伍后第一次在公开媒体上露面。之后,他的诗歌、故事不断面世。
在乐园乡,他与陈民洪、刘明春在松林里共同写下了《长阳山歌首》,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年,他与吴新祥、吴昌先,曾庆佩合写出版了长达5万字的报告文学《六·二六光辉照乐园》,在河南省印了10万册发行;他编辑的土家诗人习久兰诗集《大山里的歌》印出后,被诗友带到北京,藏克家为此书重新题写书名《习久兰诗歌选》,交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出版。
默默笔耕,从不计较名利的萧国松,成为“公益"出版物的主要”稿匠”。年春,乐园公社一个叫曹文阶的青年农民,写了一部关于合作医疗的长篇小说《山花报春》,出于当时的历史背景,湖北省委宣传部决定将此书修改后推出。
湖北人民出版社见原稿写得较粗糙,文学性不足,便将萧国松请到编辑部修改这部小说。出版社的同志将萧国松安排在一家每天宿费8元的旅馆里,萧国松却要求换地方,出版社的同志以为安排差了,而最后才知道萧国松是嫌贵了。他住进了4元一天的房间。
在改稿时,他几乎不分日夜。生怕多一天给单位带来负担。有一天,出版社诗歌组编辑秦文仲拿来两张《刘三姐》的电影票,一张给了老作家安危,另一张给了埋头改稿的萧国松。
久违了的爱情故事,让萧国松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虽未和那个姑娘结为眷属,但他却终生酷爱她。
他把这种真挚纯厚的爱放在战争环境里,迅速孕育成一部爱情长诗。当晚列出提纲,次日交给秦文仲。秦文仲认为思路不错,要他快些写。回长阳后,他用了16天时间,写成了21章余行的长篇叙事诗《格桑花》。
次年7月,这部以西藏平叛为背景,用藏民族民歌形式写成的爱情诗作《格桑花》,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册当年销售一空。
《人民日报》、《诗刊》杂志等都对这长诗作了推荐介绍,被写进《土家族文学史》,现藏于中国现代文学馆。
《格桑花》的出版,萧国松得到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稿费:元。这对月薪仅50元、妻子在农村,又要养4个孩子的老萧来说,真是喜从天降。
在椿树坪务农的老婆又因治眼睛瞎而花去了许多医药费,成为队里的欠款大户。老萧将这笔钱带回家,全部还了欠款,最后只剩下10元钱,因经常要下乡采风,他便买了一个手电筒。
回到县城,只剩下3元多钱,跟着他读书的儿子萧永彦好长时间没吃带油的东西了,老萧决定用稿费“大吃”一餐,于是他买了一斤肥肉,4块豆腐,父子俩美美地煮了一顿火锅。
经他再创作的长篇小说《山花报春》,却没有《格桑花》走运,这部由8万字改写到30万字的“合作医疗”小说,则因时代变化而胎死腹中。
那时,他常常穷得连小菜也买不起,有一次,邻居林朝华给他端来一碗南瓜,至今不忘。出于无奈,萧国松写了一幅对联以渲泻心中的苦闷:“风也来,雨也来,老婆不来;柴也涨,米也涨,工资不涨。“但每当有“公派"任务,萧国松仍无怨无悔、从不讲价钱地去接受、去完成。
现年85岁的萧国松
血泪凝聚的《长阳民间故事集》
年,萧国松被借到“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史稿”编写组”,一写就是5年。这5年中,他到了湘鄂西的很多地方,查阅革命文史资料,直到这部30万字的"史稿"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接着,他又在长阳县党史办写了二年党史。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前赴后继、流血牺牲的英雄业绩,以及他们惨烈悲壮,曲折动人的斗争故事,深深撞击着这位土家文化人的灵魂,特别是由“西湾起义”而诞生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的一段革命史,让萧国松心潮澎湃,久久铭刻在心。
年3月,萧国松由长阳县党史办回到文化馆,主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湖北卷长阳分卷》。就在这年,他的儿子萧永彦大学毕业了,他的毕业,意味着家庭负担的减轻,由于父子有着共同的文学爱好,儿子在学校期间就已写了50多万字的文学手稿。
他一回来,便与父亲商议创作反映土家人民战斗生活的作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萧国松家庭出现转机的时候,一个横祸飞来。年7月19日,在家等待上班的儿子萧永彦,不幸淹死在清江。
听到这个消息,萧国松像遭到了雷击,心都快蹦出来,他怎么也不相信不会游泳的儿子会下河,只到天黑下来,女儿萧筱证实哥哥还没回来,老萧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梦中,浑身骤然像散了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并坚持要到儿子下水的地方去。
长阳教委的马祥林叫了3个小伙子拼命将老萧扶回了家。长阳县组织部、县教委、文化局、文化馆的领导都来了,劝老萧节哀,老萧哭着说:“无论怎样穷,我都要搞智力投资,再穷再苦我不怕,这个打击我受不了啊!”
时任长阳县委组织部长孙光益说:“你那件棉袄,补了那么多补巴,我看见过的。多年来你未吃过一顿好饭、穿过一件好衣!"萧国松说:“那袄子是我当兵回来后缝的,穿了20多年,还在穿,我天天望他毕业,出来后拉我一把呀!“
写在墙上的勉励名句
是的,儿子跟他一辈子,只穿过一件新衣服,其余都是父子共穿旧衣,没吃过一餐象样的饭菜。有一年夏天,老萧要下乡采访,他为11岁的儿子准备了20多斤包谷面后(父子俩一直吃着面饭加懒豆腐),便离开了。20多天后回家,萧国松看到只剩下一碗长满毛毛虫的包谷面时,老萧一把抱住儿子,泪水直往下流。
这年,儿子期末考了满分,老萧把当先进工作者单位奖给自己的笔记本又奖给了儿子。从此,这个笔记本成为萧永彦记录读书心得和日记的宝贝。
年7月21日,在收拾儿子的遗物时,萧国松又发现了这个笔记本。他翻开首页,上面写着一位名人的话“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最好还是工作。”萧国松一下惊呆了,难道儿子早就预感父亲将会面临这样极度的悲伤而要开导他?
萧国松把儿子的骨灰送回椿树坪,当天下午葬到了他祖母的坟边。
他强忍泪水劝说哭得死去活来的家人,说:“既死不能复生,我们还要活下去。”于是请他的二伯父给他讲民间故事,说:“我正在搞民间故事集成,用得着。“
他二伯忍痛讲述,他含泪记录。接着,萧国松的岳父也讲了起来。岳母还说孙家香会讲这类故事,萧国松便带着女儿萧筱找孙家香搜集记录了余个民间故事。
回到县城,萧国松夜以继日地编辑,不到一年时间,完成50万字的送审稿。韩致中教授在审定意见上写道:“有科研价值,值得重视。”
年6月,饱含萧国松泪水和痛苦的《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湖北卷长阳分卷》印刷出版,并在以后的评比中获得湖北省屈原文学奖一等奖。文艺评论家韩致中在了解到萧国松忍痛完成这部集成时,流下了眼泪,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业绩和成就并非仅只出现在生死搏斗的战场上,萧国松忍受了常人所难忍受的悲痛,出色完成了有些人所不屑做的集成工作,这种平凡者的不凡业绩更令人称颂。”
年春节期间,萧国松全身心地投人了电视剧《土家第一军》的创作,很快完成了一、二稿的写作,后与方戟合作修改电视剧本,由著名导演杨洁夫妇导演拍摄成5集电视连续剧。
这部电视连续剧以贺龙指导的“西湾起义”为背景,反映了由长阳土家儿女组成“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英勇不屈流血牺牲的全过程,刻画了土家优秀儿女、土家第一军军长李勋等数千名土家英烈的形象。
《土家第一军》在中央电视台和全国数十家省市电视台先后播放。使人们更多地了解了土家族和清江风光。
《土家第一军》在中央电视台的首播之夜,得到喜讯的萧国松遥望椿树坪,默默在心中将消息告诉儿子:当爸的没有把儿子生前嘱咐写一部反映土家人民战斗作品的事遗忘,更没有忘记用“努力工作”与痛苦坚持斗争。
奇特的藏书方式
垃圾里寻蚯蚓与《萧国松寓言》
年前后,中国席卷着一股经商热,称为“下海”。有人问萧国松:“你不下海?"萧国松说:“鸭子下水可以捞到鱼,而我是鸡,下水不会有好结果的。”转念一想:鱼对于鸭,蚯蚓对于鸡,岂不都是美餐?脑子里灵感一闪:这不是寓言吗?对!到垃圾中捉蚯蚓——开始寓言创作。
萧国松下到寓言之海了。
早在年,萧国松在跑马溜溜山脚买过一本《克雷洛夫寓言》,竟爱不释手。家乡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在脑海里如彩云浮游,于是试着写寓言。刚动手,就生病住进了陆军52医院。在医院里,他又读了《伊索寓言》、《卡里来和笛木乃》和中国古代寓言。
他发现寓言的故事是童话,风趣幽默;寓言的寓意是哲学,耐人深思。出院后,萧国松写了一篇《兔子与响尾蛇》,却没能发表(30年后才在北京发表出来)。以后便没有将精力放在寓言的创作上。
五句子叙事《白虎垴》完稿
由于收集长阳千余民间故事的资料沉淀,对家乡森林草木和飞禽走兽的熟悉,加上“鸡鸭"之喻的灵感冲动,使萧国松的寓言题材直往大脑中窜,真像他自己比喻的比他家夜蚊子还要多,引得老马嘶风,雄心勃发。
他常常想到他的家乡椿树坪,在那里,有他学走第一步的草坪,捉蛐蛐的田园,摸的小鱼的小溪,架塌子捕鸟的树林,狗子追野兔的山坡,放羊的荒地,看猫捕老鼠的墙角,看蛇钻洞的石缝,牵牛喝水的石井,看蚂蚁搬家的小道……那里的树,那里的草,那里的花,那里的雨,那里的雪,那里的霞,那里的雾,那里的阳光,那里的月光,全成了萧国松的“寓言种子。”
他一口气写了下去。但却时常有噪音打断萧国松的思绪。萧国松为集中精力写作,年12月,他便到3公里以外的梅子溪山腰,出10元钱1月找农民刘安锦租了一间空屋。山坡上的“创作室“安静极了。
萧国松每天早上用背篓背着陈旧的黄布包、开水、慢头和参考书走进“创作室”,傍晚回家。每天行军6公里,从不同断。
他风趣地说:“去的时候迎着朝阳,回来时迎着夕阳,踏着一条撒满爱阳光的路。”他希望在这条路上,有成功等待他。
萧国松背影
一年下来,他发现已写了多篇。但这些作品是自己关在屋里写的,是不是有艺术价值呢?如果不被社会承认,不如马上收手。为检验作品质量,他按自己的评判标准,挑出“好的3篇、中等的4篇、差的3篇"三类共10篇寄给《民间文学》杂志,他对妻子张其春说:“这10篇如果发出来一篇,我就继续写下去,若一篇也没发出,就此停笔。
结果比萧国松想象的要乐观。年第一期《民间文学》上,一次发了他的7篇寓言。夫妻俩大喜。萧国松认真分析了3篇被淘汰的原因后,又寄出10篇,竟在同期上全部发表,之后,再寄10篇,又全部发表。这使萧国松非常振奋,他下定决心在寓言的路上走下去。
萧国松的婶娘孙家香,讲故事口若悬河,能讲多个故事。年,萧国松为抢救孙家香讲的土家族民间故事,暂时中断了寓言创作,集中精力,对孙家香故事进行了搜集整理,随着25万字的《孙家香故事集》的出版、中国第一个土家族“女故事大王”,80岁高龄的孙家香一举名扬海内外。
陋室
完成孙家香故事收集整理后,萧国松又回到他的“创作室”,继续他的寓言写作。
前前后后经过长达10年的努力,萧国松往返梅子溪“创作室”多天,行程1万多公里,共写下了篇寓言。此间,有多篇寓言被《寓言》、《民间文学》、《世纪嘹望》、《今古传奇》、《三峡文学》、《宜昌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
他从这篇寓言中,挑出篇整理成书,定名为《萧国松寓言》,全书50多万字。于4年第一次出版发行。成为世界上寓言类公开出版物中一次收录寓言最多的作家。
有关专家介绍:世界著名的希腊寓言家伊索,倾其毕生精力,共写作寓言多篇;俄国的克雷洛夫40多年,写下了多篇寓言;法国拉·封丹,一生写了多篇寓言;中国明朝刘伯温在7年时间里写了多篇;现代作家冯雪峰,创作寓言多篇。那么,萧国松所创作的寓言数量之多,可以说是一个壮举。
伏案读书
华中师范大学教授、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中国故事家学会副主席刘守华教授在《萧国松寓言序》中说:“他有丰富的人生阅历,而又热切